谁都没有料到一条小白狗会成为霍家人的香饽饽。

不仅霍钰和许还琼对它心生念想,连霍老爷近来至爱的四娘都想将它占为己有。

霍老爷遣人讨要的时候,金先生大喜,以为琴苑或沈蕉得青眼相看,都想着赏钱得要几何了,结果人冷冰冰来了一句“不,主君要的是那只畜生”。

多少是个活物,大可随他心意开价。

金先生自我安慰一番,立马赔上笑脸,派手底下的人速速去将那畜生领来。

小白狗还在许还琼的温柔怀中歇息,它不怕生,尾巴惬意地晃来晃去。若是能说人话,它定会将许还琼夸得天上有地上无,然后再将闻人椿从头至尾数落一遍。

譬如闻人椿言辞不绵软、态度不可爱。

闻人椿才不想绵软可爱,她日复一日伺候各等畜生,早已身心疲惫,故而弄不明白上等人是怎么想的,莫不是被人伺候得烦了,也想找点能伺候的。

因金先生派人讨要,闻人椿只好硬着头皮从许还琼那儿抱回小白狗。许还琼好说话得很,当即松了手,还说“是我耽误你们正事了”。反而霍钰不乐意了,嚷嚷着要找金先生买下这只狗。

金先生的手下不想惹事,腆着老脸作了作揖,赔罪道:“这位哥儿,这畜生已经被贵人定下了。哥儿若是喜欢,不如瞧瞧别的?”

他们府上还能有什么他不知道的贵人?

霍钰嘴角轻佻一撇,眉眼一下子聚了起来。

许还琼看出几分意思,扯了扯他的袖摆,道:“钰哥哥,天色晚了,你送我回去吧。”

霍钰也知道自己的气不该朝无辜人身上去,便只冲着闻人椿怀里的狗狠狠地瞪了一眼。小白狗被吓得再也不嫌弃闻人椿,瑟缩着往她胸口钻。

再回到霍府花园,寿宴已到末尾,隆重奢华尽数到了极致。

砰。

西边天上不知何时燃起花千树,如星如缕,如光转,如龙舞。听一旁人闲话,说这是四娘拿私房钱采买的焰火,只图霍老爷一乐。

成效颇丰。

霍老爷大喜之下竟越过规矩请四娘坐在自己身旁。

四娘本就是霍府最受宠,习惯了府里的独一份待遇,便也不加推脱,直接坐于霍老爷腿上。她此刻娇纵得意,实在是闻人椿见所未见。

“呀,我要的就是这狗。”四娘一眼瞧见闻人椿手里的小白狗,兴致冲冲,便如二八少女拎着裙摆而来。可小白狗受不了她身上脂粉味儿,鼻子噗嗤噗嗤哼个不停。

闻人椿虽不爱它,倒也不想这畜生受罪,她立于四娘身后,脊背弯弯弓着,嗫嚅的嘴唇边憋了许多话,可直至最后都未开口。

这让她想起沈蕉曾说过的一句话:“你定是个窝囊鬼投胎!”

一语中的,分毫不差。

小白狗没得挑,这一抱便被四娘抱回了屋。

闻人椿亦没得挑,她忽然之间就成了班子里吃白食的那位。好在金先生刚收了霍老爷的赏金,眼下没空同她计较。

躺在厢房的通铺上,闻人椿无心入睡,一双眼睛定在窗外圆月上,看灰色云雾遮掩它又放过它。她在想往后的日子要怎么过,金先生会给她再领一个畜生回来吗,还是交代她去做新的活计。

安稳日子里横生枝节,真是叫人心烦。

有人用指尖掐了掐她的手臂。

闻人椿皮糙,只捂着痛处没有叫出声。她映着薄弱月色看出一个轮廓,竟然是与她交情浅薄的沈蕉。

沈蕉是班子里公认的美人,盼丽风姿绝不输霍府四娘。只是她少了出身做跳板,又缺了几两运气,只好同她们这帮凡女子为伍至今。

记得四年前,又或是三年前,沈蕉初初冒尖便得临安城一位公爷欢心,奈何公爷有多喜欢她,公爷的娘就有多厌弃她,公爷几番求情更是惹得公爷的娘差些将整个班子赶出临安城,遂恩情作罢。

再往后数,便是去年那位从四品的大夫。闻人椿见过他一回,头上只剩薄毛几根,算不上青壮,亲娘小娘想必都已入了土。人人都以为沈蕉此回求仁得仁,不曾想赎身前一日,那位大夫心痛难忍,在家中熬了两日终是去了。

也难怪沈蕉的唱腔愈发惹人怜惜。

夜里起了一丝凉意,两人出门前各披了罩衫。

她们没什么嫌脏的习气,就在院子里找了处石阶就地坐下,四周蛙鸣一片,此起彼伏,想是霍府的草木营养丰沃,连蛙虫都趋之若鹜。

“你养的畜生被抱走了?”

“是呀。”

“往后你要做什么?金先生可有同你说过?”

“不曾讲过。”

“那你自个儿怎么想呢?”

她能想什么,从家园被占、家人离别那天起,她就已经明白人之卑微无用。尤其像她们这样的人,活一天便是在奔涌洪水中挣扎一天,水静下来,就偷着喘口气,一旦湍急,便又要动魄惊心。

想想也是辛酸,光维持这口气怎么就能费尽心力。

“你就不想往上够一够?”

“摘月?还是摘星?”闻人椿昂起头,脖子伸得又直又长。

沈蕉被她逗笑:“都不是。”说话间,她微微抬高身子,伸手折下了一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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