霍府的门宅重新修葺过,四边围墙高阔极了。

闻人椿在大约还剩三步路的地方停下。她侧头,应当是这个位置,往上数第九块砖,还是她当年亲手砌进去的。

可如今粉饰太多,她只能假装猜对了。

看门小厮是个胆小的主,他虽把闻人椿看作街头乞讨的卑微小人,但没有厉声教训,只将两只眼睛牢牢锁在闻人椿身上。若她不动,他便当无事发生。

很快,霍钰的贴身小厮追了上来。

霍钰也赶了上来。

有他们开道,闻人椿不受阻拦,径直钻进了霍府。

她去了自己从前住的屋子,没什么人气,倒是黄的绿的杂草郁郁葱葱长得热闹。

霍钰到底是仁慈的,没有将她的屋子同她一起丢弃。

所以她不恨他应当是正确的吧。

阖上门之前,闻人椿透过门缝看了眼霍钰,他似乎更清瘦了,此刻紧绷着,就像被死死拧成一股的绳子。还有他的腿疾,似乎也比从前严重许多,哪怕拄着拐杖都没法站直。

不过这些同她已经没有关系了。

她是个连顾好自己都费力的粗使奴婢,从头至尾就不该替主子操心。

闻人椿的屋子大抵经年累月无人管,纵使关门的时候十分小心,还是扯出了一段难听的撕裂声响。如同有人拿着刻刀在门前石阶上划了一道又一道。

每一道叠在一起,就成了越不过去的沟壑,将一众人等统统隔在遥远地方。

包括霍钰。

跟在一旁的小厮女使皆是面面相觑,他们不晓得来者何人,更不晓得霍钰何以如此紧张。好在霍府家教严明,他们又纷纷将疑惑吃回肚子里。

真是惊动不少人。

闻人椿摸了摸隆起的腹部,心生歉意。她亦是走投无路,若不是为了腹中这条命,她是宁愿死也决计不会再回来。

亥时三刻。

墙外更夫的声音已有疲态,霍钰却还守在闻人椿的屋外。

“主君,夜凉了,回屋吧。”贴身小厮原本不知两人瓜葛,但眼下也瞧出几分故事,于是又说,“已经遣了两位女使姐姐在这儿候着,主君放心,不会怠慢娘子的。”

霍钰屈着手半撑着头,声音不大,却是当即拒了:“我亲自在这儿守着她。”

哪怕他能做的,紧紧是靠微弱月色看向窗户里的一小团黑影。

那团黑影很久没动了,她是否睡了,睡得可还安好。从前睡在她身旁的时候,他总是怪她睡得太沉,电闪雷鸣都可当作耳旁风。后来她睡得越来越差,有时明明被他抱在怀中,还会突然惊醒……

屋内的闻人椿没能成眠。

她直挺挺地躺在床上,不知是因为换了地方还是因为身怀六甲,今夜精神莫名好。她笃定自己会睁眼到天亮,便也省了翻来覆去的啰嗦事儿,任凭过往经历在她脑中演出第三遍。

屋外时不时传来霍钰与小厮说话的声音。

闻人椿没得选,尽数听进了耳朵。

他说他要守着她。

他的声音随夜色一道变得厚重,带一些暗哑,偶尔咳嗽,显得一旁的小厮更加轻浮不稳重。

怎么当年盖这屋子的时候没请泥水师傅将墙壁盖得厚些呢,闻人椿心想。

她还是起了身,准备将霍钰请走。

此番回来,她无非是想借个安稳的落脚地,并不想扰了他人的日子。

“大娘子,大娘子……”

外头又起了一阵骚动,脚步声三三两两地踏近,闻人椿下意识定在了原地。她粗糙的手就落在门闩上,离开门只差一步。

“大娘子,您怀有身孕,月黑风高路滑,您别走这么快。”

菊儿比许还琼更在意这个肚子,唠叨的速度同脚上的步子一样快。许还琼没有理她,而是直直地立在霍钰与那间屋子中,遮住霍钰所有视线。

“请主君回房歇息。”许还琼稳着言语,福了福身子。

“怎么还不睡?”

“主君不睡,我又怎么睡得着。”

“……我始终欠了她,不能不顾她。还琼,你先回房吧。”

“主君腿疾一日重过一日,我怎能不担心。小椿妹妹既然回来了,事情便有了转机,来日方长,我们定能得她体谅。她在外流落辗转掐头去尾快有两年,回到霍府定要好好休养一番,你纵使守着一夜也是徒劳,不如回房休息,明早请来名医,我们再一道来看她。”许还琼教养十足,有理有据,一旁的小厮女使也跟着劝解。

霍钰被闹得心烦,却又不能发作,一副眉毛皱得越来越紧。

许还琼叹了口气。她微微倾身,伸手替霍钰抹平眉梢。

“钰郎,听说小椿被拐去渠村,其中经历坎坷,我听了亦揪心不已。我知这是我们欠她的,若非当年珑儿突然降生,你本可以……”

“不必说这个!”这是他最不愿意回忆的噩梦。仅仅只差一点,真的只差一点,明明他都听见她的呼救了,甚至都能感受到她的气息,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抓住。

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在他梦境之中反反复复呼救,然后变成云烟。

“钰郎,此番小椿回来也是菩萨保佑。可你守在外头,女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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