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p;&ep;疼。

&ep;&ep;四肢百骸席卷而来的碎骨之痛让姬珧一下子从睡梦中醒来。

&ep;&ep;屋里燃着荧荧灯火,镂空金制狻猊香球上紫烟袅袅,沉寂静默的暗室中唯有阵阵交错的呼吸声此起彼伏。

&ep;&ep;姬珧抚着胸口,试图平复噩梦之后纷乱的心绪,耳边的幻听却有愈演愈烈之势,怎么都挥之不去。

&ep;&ep;闭上眼就是虞弄舟的脸,睁开眼就会听到他的声音,像怎么也逃脱不开的梦魇,死都不肯放开紧拽着她的手。

&ep;&ep;姬珧终于忍无可忍,她一把抄起床榻上的玉枕,重重掷了出去,青翠玉枕撞上墙壁,“啪”地一声碎裂,混杂着她咬牙切齿的叱骂。

&ep;&ep;“狗东西!”

&ep;&ep;真是个狗东西!

&ep;&ep;连睡个觉也不能让人睡得安稳。

&ep;&ep;这声巨响瞬间盖过了耳边的呓语,而后,是漫长无垠的沉寂。

&ep;&ep;耳根这才终于清净了。

&ep;&ep;姬珧光着双脚踩在承足上,长长出了一口气。

&ep;&ep;每次从噩梦中醒来,她总要缓和很久才肯相信自己确实还活着。

&ep;&ep;内室的动静惊动了外面的人,忽闻珠帘碰撞的清脆声响,一道人影从光影交接的连屏后面冲出来,慌乱地唤了一声:

&ep;&ep;“殿下!”

&ep;&ep;姬珧抬眸看去,那人进来后差点踩到玉枕碎片,脚步堪堪在那滩碎渣前顿住,他敛着眉低头瞥了一眼,收回目光,恭敬地弯身行礼,长长垂袖在空中荡了荡,随后是他轻柔的声音。

&ep;&ep;“殿下是又梦魇了吗?”

&ep;&ep;之所以加个“又”字,是因为这样的场景发生不止一次了。

&ep;&ep;姬珧见进来的人是他,警惕之色褪去少许,她按了按眼角,淡漠地“嗯”了一声,又向他轻轻招了招手。

&ep;&ep;“过来。”

&ep;&ep;“是。”

&ep;&ep;那人没有犹疑,恭敬应下,声音带了一丝惑人媚色,有股子雌雄难辨的味道。姬珧重新躺下,将头搭在床边的软靠上,阖上眼,再说话时嗓音里就多了一分慵懒。

&ep;&ep;“驸马还有几日回京?”

&ep;&ep;那人行至姬珧身后,修长手指从乌青宽袖中探出来,轻放在她额头两侧,柔柔按压起来,动作有几分熟练,边按揉边回道:“驸马后日回京。”

&ep;&ep;姬珧一听,微不可闻地蹙了下眉。

&ep;&ep;尽管这话说来有些惊世骇俗,但事实确实不容否认。她重生了,重生在元和三年,一切都已经开始,但又没有尘埃落定的时候。

&ep;&ep;这个时候,虞弄舟还是她的驸马,没有露出他的青面獠牙,姬珧还大权在握,没有成为困囚于铁笼中的断翅鸟雀。

&ep;&ep;一切尚有回旋的余地。

&ep;&ep;姬珧醒来的这一个月,虞弄舟都不在京城。

&ep;&ep;元和三年六月,万州刚发生地动,灾后流民四起,引发暴.乱,姬珧派他出去镇压乱民,安抚百姓,本是为了让他树立威信,谁知他便借着这件事暗中招兵买马,振抚灾情过后,那一支乱军也入到了他麾下,更加壮大了他的势力。

&ep;&ep;姬珧的费心提拔,到头来都是为他人做嫁衣……

&ep;&ep;真就是一头活脱脱的白眼狼啊……

&ep;&ep;姬珧想到烦心处,眉心皱起,脸色有几分不悦。

&ep;&ep;眉间却忽然落下一抹温凉之感,柔软的指腹为她抚平皱痕,惬意舒服的抚摸扫清了她心底的阴霾,姬珧换了个姿势,忽然睁开双眸。

&ep;&ep;“辞年。”

&ep;&ep;“奴在。”薛辞年应了一声,只是敛眉低首,目光没放在她身上,也没有丝毫僭越,更显恭敬和虔诚。

&ep;&ep;姬珧幽幽地看着他:“本宫将你从清林苑带出来,一双抚琴作画的手来伺候人了,你可有怨言?”

&ep;&ep;薛辞年一顿,却只是将头压得更低,回道:“一年前殿下将奴从笙箫馆中救出,带回公主府,奴不必曲迎奉承贵主欢客,已是莫大的荣幸,怎可还有怨言。”

&ep;&ep;姬珧倒是笑了笑:“怎么,你在公主府,就不用逢迎本宫吗?”

&ep;&ep;额头上的手动作一停,但很快又恢复动作。

&ep;&ep;“逢迎殿下,是奴甘愿。”

&ep;&ep;这八个字,说得是真好听,姬珧复又闭上眼,眼前却浮现薛辞年横刀自刎的场景,何其血腥,又何其壮烈。

&ep;&ep;当初她带他回永昭公主府,不过是心血来潮,薛辞年本为名士之后,家道中落,不幸流落风尘,身为男儿郎,却入了最低等的贱籍,成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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