昨夜滚下床后,霍钰交代完外头守着的女使,便一路冒着风雨去了文在津的卧房。甫一推门,还未出声,雨水滴答地往地上敲。

文在津不动声色,他并不愿再管这闲事,若从前几回,霍钰能将他的话听进去一次,闻人椿的今日又怎会是这般景象。

痴男怨女何解,他所研习的佛法谈得不多。

而霍钰,不顾一片寂静,伏在桌前,似哭非哭地骂了起来:“老天是不是故意整我们!只差一味药,偏偏找不到。再下去恐怕小椿就要记起一切了!”到那时,她又会变成刚回来的模样,不哭不笑不说话,沉浸在那些苦痛之中。

而他所有付出,休想得到一丝丝回应。

“都是我的错,从头至尾都是我的错。我知道错了!为什么老天不能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呢?为什么所有惩罚都要给小椿,这不公平啊!她那么纯善、那么坚强……”

霍钰絮絮叨叨,一句不停,他先恨老天,再怨自己,明明喝的是凉了的白水,却比喝了酒更癫狂。他似是不需有人理会的,只是想找一个不会丢脸的地方、一个懂他的人,好肆无忌惮地吐露心肠。

就算穷凶极恶的人进了寺庙,佛门亦会敞开。

文在津终是披了外衣翻身下床。狼藉的桌几看得他连连摇头,于是点火,重新煮水。

“霍钰,事到如今你还是不明白。你与小椿这一世并没有缘分。哪怕那药制出来,你真的舍得让她一次次忘记、一次次想起,再一次次吃药吗?这有多残忍,你知道吗?”

“难道我有其他选择吗。文在津,你是没见过她刚从渠村回来的样子,大暑的日子,日光热得吓人,她站在那里却像冰冻三尺,身上没有一点点活着的气息。我想尽办法对她好,她却根本感受不到。”其实即使是现在,闻人椿也只是知道他在对她好,礼尚往来地向他表达着感激。

她没有因此爱上他。但至少,她也没有继续背负着霍钟和孙家给她的阴影。她可以像寻常女人一般吃茶逛街,可以牵着小箩的手四处周游,可以偶尔地让他拥有一丝相爱的错觉。

“若是带着那些回忆,她要怎么活下去!”

霍钰说得看似有理,文在津却不禁长叹:“这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想象。你可曾问过小椿她是怎么想的?她愿意忘却过去吗?她可还希望困在高墙大院中?”

三句问话,便将霍钰堵住。

猛火煮水,盖子很快咚咚跳个不停。

文在津掀了茶壶盖子,很不讲究地丢了一小摞的碧绿茶叶下去。茶叶四散开来,没有一片黏连。

世人爱它,大抵就是爱这股清爽、洒脱,有看破红尘的禅意。

文在津将下方的火灭得小了些,轻声如诵经:“别逼小椿,也别逼自己了。”

霍钰沮丧极了,撑着头,仍像是伏在桌几上,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。

“你是不是曾经说过让她去云游?”他忽地开口,眸光渐渐亮了,被扇动中的小小火苗点燃,“只要她愿意,我陪她去。”

错了,都错了。

文在津烹茶的手不由凝住,他忘了,霍钰的偏执已经到了连命都不要的地步。

而一旁的霍钰却像打通了任督二脉,神采飞扬地对文在津继续讲道:“你说得对,一直都是我在做选择,才会把她害成这样。往后让她来选,不管她想做什么,我都陪着!”

“你能为了小椿什么都不管不顾吗?”近的有还琼、有孩子、有霍府家业,远的有许大人、有他的娘亲、还有他一直想要施展的抱负,他当真可以部放下吗。

听他讲得这样怀疑,霍钰大为受伤,抬了眼皮,哀伤道:“你和小椿一样,都不肯信我。”世上没人相信他爱她。

再下去,真是连他自己都要怀疑了。

霍钰深深地喘了一口气,说道:“你们放心,我都想好了。比起我,还琼更在意的是声名与家业,我将霍府一切交托于她,既能让她减免悲伤,也算没有辜负娘亲的临终嘱托,还能教舅舅安心。若舅舅坚持插手我的去留,我手中亦有他受贿的铁证,他没法不顾及。只是……两个孩子,我确实要对不住了。”

“你——是当真为了她要放下一切?”

“那一切本就不是我要的啊。”霍钰的语气里染上薄怒,里头更多的却是对自己的不满。

自从小椿消失之后,他细细追溯,发现还琼、家业、复仇,都是娘的念想。他想要的始终只有小椿,可是走着走着不知为何迷失了、走偏了,他居然会将小椿交给大哥那个疯子,居然亲手害得他的小椿回不了家。

每每想起,泪眼朦胧,新煮的茶里都有了悲苦的味道。

唉,文在津别过头,不去看他的追悔莫及:“你有没有想过……”说到一半,连他都哽咽,“小椿或许想要一个人走完这一生。”

“如若是苏稚被这世间欺辱辜负,你能让她一个人走完这一生吗!?”霍钰恨恨地举起桌几上的素描图。

若隐若现的几笔,相熟之人却能立马认出苏稚的模样。

无论霍钰愿不愿意相信,文在津确实比他猜得更准。

眼前的闻人椿特地候着霍钰出门的时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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