闻人椿原也以为那朵玉椿花价值不菲。毕竟霍府何等人家,怎会给受宠的小娘子戴什么五贯钱一掌心的碎玉。

然进了当铺,她不得不信。

阔绰地喊完“三百贯”后,闻人椿发现手头银两不够,又不好如在店铺里头说一声“记在账上”。偏有个刁钻的恶人,就等着闻人椿出洋相,好假模假样江湖救急,将小箩领回家当小娘子。女使看闻人椿着急,便说立马奔去药材铺取钱,可一个折返,她等得及,色令智昏的人可等不及,而那等着收钱的一对爹娘怕是更等不及。

眼尖的闻人椿一跺脚,当即钻进了街边的当铺。

掌柜的看人下菜,客气问道:“娘子想要当何物?”

手腕空空、手指空空,顺着往上,闻人椿摸到脖子上那块温润的玉佩。她不大喜欢它,总觉得系着它的红绳太紧了。许是这个由头,她顿了一顿,还是将它脱了下来,而后继续摸向头上的珠翠。

兴许这一块玉佩就够了吧。

瞧掌柜的看得仔细,闻人椿暂且收了手,静候出价。

可掌柜的神色愈发尴尬,最后竟哭笑不得地将玉椿花推了回来:“娘子莫要捉弄人了。”

闻人椿皱眉,已将他想成无良奸商。

掌柜的也不想平白得个坏名声,冲她招了招手,示意她凑近,亲自瞧瞧这块玉在强光之下的模样。

“玉是好玉,可您看看,这么多裂缝呢。娘子想必也是大人家出来的,肯定晓得——这玉最打紧是体之无暇,哪怕是天家赏的玉石,一旦碎了也是一文不值。”

闻人椿只好闷闷地“咦”了一声。

她的夫君不是一副宠爱无边的模样吗,怎么会让她戴一块碎玉。莫非是让卖玉之人存心诓骗了?

不过眼下事出紧急,她也管不了这些,又从头上拔下一根银钗:“烦请再看看这个。”

“娘子如此急迫,所需多少?”

“五十贯。”

“如此。”掌柜的思量一番,说道,“我也不敢做黑心生意。您这钗子雕刻精巧,当五十实在可惜。不如还是留下这玉块,上头黏连处的金子熔了去倒还值点钱。”

那一刻,闻人椿的脑海中其实闪过一些东西,就像暴风雨前夕的一次星转、一朵云动,是转瞬即逝的征兆。她以为擅作主张并不好,毕竟这并不是属于她的东西。可又想到霍钰身家尊贵,城中少有,真的会在意这一朵浑身裂缝的玉椿花吗?

他想要什么样的绝世好玉,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。

于是闻人椿点了点头。

于是霍钰大发雷霆时,她只能心虚、惭愧、后悔不迭。

“我不知道……”

“你什么都不知道!”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一次次将那朵玉椿花捡起来的,不知道自己每一回要花多少功夫才能将它粘好。那段闻人椿消失的日子,他有多少次寻找落空、惶恐不安、无法成眠,只能将这朵玉椿花当做安慰。

可她不爱它了、不要它了,哪怕失去记忆还是想着将它熔了!

霍钰扔了账簿,在她醒来后第一次怒火中烧。他连袄子都没拿,就要往外走,走了两步,又转身问闻人椿:“是桥下那间当铺吗?”

闻人椿点头如捣蒜。

“夫君,我跟你一起去吧!”他的步伐让她着急,甚至急得连自己都莫名其妙。

彼时霍钰还未推开门,却已经尝到门缝里飘进的凛冽寒风,他看着身形仍旧单薄的闻人椿,摇了摇头:“外头天不好,你先睡。我待会儿就回来了。”寒风大抵吹散了怒火,他的语气较方才柔和许多。

“可我想去!”闻人椿往前跨了一大步,跨完又隐约觉得自己不受控制。就像偶尔脱口而出的话,是没有失去记忆的从前的那个闻人椿在开口。

霍钰只当她是知错内疚,叹了口气,难以拒绝她难得发光的眼睛:“那你将衣衫换了去。”

“嗯!”她立马仓促地跑回内室。霍钰怕她敷衍了事,真的着凉,往里头又喊了一句:“多穿一些,穿少了不准出门!”

活像个多嘴的婆子。

日夜鲜明得厉害。

车窗外头罩了层厚厚的棉花,还是挡不住风,它无孔不入,钻着钻着就钻进了领口。闻人椿拿了只汤婆子在手里烘着,身子还是忍不住打颤。

畏冷的抖和害怕触碰的抖混在了一起,闻人椿已经顾不上去推开霍钰。

她甚至开始后悔,为何不让霍钰独自前来呢。

一个人来与两个人来有何分别,那块玉,要么在,要么不在。

是不是——从前的自己很喜欢这位夫君,逮着每一个机会都要与他同进同出?

思及此,闻人椿忽然昂头,喊了声“夫君”。那声音,就像雪落在花上,落了好多好多,直到裹成一朵软绵绵的白茫茫的绒花。

霍钰应得很快,下意识地低了下巴看她。

太久未有的目光相接,在漆黑的夜里,隔着肆虐的风,如电光火石,需要屏气凝神。

闻人椿终于相信从前的他们有过两情相悦。

心跳得好快。

三分心动,七分却是害怕。

有个遥远的声音在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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